安义大学附属苏州医院考研
这是一对矿工夫妇。在他们死于车祸后,他们的女儿为他们做了这个艰难的决定。“我希望父母不能及时做的事,由别人替他们做。至少那两双可以带他们多看看风景。”
在中国,供需缺口巨大。《中国发展报告(2022)》显示,每100万人中约有4人会捐献,很多患者会在等待中死去。
这对勤劳、热情甚至普通的安徽夫妇成为国内第一对同时捐款的夫妇。年轻的送货员和建筑师得到了他们的,45岁的卡车司机,经过两年与疾病的斗争,他等待一个健康的肾脏。
根据捐献的“双盲原则”,他们不会知道这对夫妇的名字,也没有办法感谢他们。
当冬天来临时,像安徽省1200多名遗体捐献者一样,这对夫妇的名字会被刻进一片纪念碑林。和往常一样,明年春分,逝者家属和受助者都会聚集在这里。
他们在这里凭吊,送花,读诗,但或许他们还不认识。
安徽省大蜀山文化陵园设立遗体捐献者纪念碑。记者马摄
这对热情的夫妇。
这是一个平静的早晨。
刘志强跑下楼。他是中年人,微胖。他一天跑两次楼梯。清晨凉风习习,路边的月季花开得正艳。他停下来拍了张照片,发给了他的女儿们。
他的妻子李露仍在厨房忙碌。煎饼,稀饭,豆浆,她想在女儿们醒来之前把一切都准备好。女儿们去工作后,刘志强也打算去矿上工作。李露想去购物,所以他们一起出去了。
电动车经过熟悉的绿道。十分钟后,在一个路口,一辆卡车突然冲了出来。
事故发生时,二女儿刘梦佳正在上班。6月3日早上11左右,“妈妈”打来电话,她以为是要说让她再吃顿好的。一个多小时前,陆立刚把饭送到女儿的公司,发了一条微信,“菜凉了可以再热一下。”
但是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奇怪的声音。“你爸妈出车祸了,加油!”刘梦佳被一道闪电击中,浑身颤抖,立即被送往中国煤矿建设总医院。医生让她给父母打电话,刘梦佳流着泪说:“这是我父母。”
医生给了通知。刘志强和李露躺在相邻的床上,靠呼吸机维持生命。每天只有10分钟的探视时间。在这10分钟里,刘梦佳会帮他的父母擦腿、擦脸、握手、说话。
在父母的十几天里,她每天都去找医生治疗,一次次失望。医生有时会厌倦被人问“和昨天一样。”家人不死心,外地的医生会诊,结论都一样:大脑受损严重,已经无法自主呼吸,继续治疗已经没有意义。
又过了一周,情况并没有好转,甚至更糟。刘志强夫妇正处于不可逆转的深度状态。医生希望家属能接受病人无法再次苏醒的事实,同时提出了“活着”的另一种可能——捐献。
刘梦佳犹豫了很久。她想,“如果他们知道,他们可能会支持这个决定。”
父母心好。路上遇到骑三轮车上坡的老人,忍不住往前推;在矿上几十年的老同事,必要时会来刘志强求助;邻居们会微笑着迎接李露。他们喜欢一起跳广场舞。李露个子很高,留着长长的卷发,模仿发光跳舞。
这不是一个容易的决定。医疗协调员李春伟非常理解这种感受。捐献要征得直系亲属同意,哪怕有一人不同意,捐献也要终止。以往的经验告诉他,这必然会违背一些传统观念,比如“死人最大”、“彻底离开”。
平日里,刘志强经常跑下楼,路过小区外的绿地。记者吴彩倩摄
二和十
父母最喜欢的小女儿先反对。出事前两天,她父母刚给她过完生日。李露拿着手机记录下了女儿吹灭蜡烛的瞬间。那天买的荔枝还没吃完,就冻在冰箱里了。
刘梦佳理解姐姐的失望,事故来得太快,留下太多遗憾。
做了几十年矿工的刘志强很快就要退休了,但家里计划的“家庭游”还没有进行;节日快到了,三姐妹还在讨论给爸爸买什么款式的衣服;刘梦佳期待在不久的将来牵着她的手走进婚礼教堂...
“让别人去做他们以前没做过的事。”刘梦佳终于说服了家人,“至少那两对情侣可以多带他们看看风景。”
6月15日上午,刘梦佳与家人签署了捐赠确认书。
在苏洲的见证下,刘志强和李露被从呼吸机上取下,并被宣布脑死亡。他们的身上盖着蓝布,医生和协管员围着他们,低头,鞠躬一次,鞠躬两次,鞠躬三次,“为伟大的捐赠者默哀。”
窗外下着大雨,这是这家人第一次有机会一起走进病房,向刘志强夫妇道别。
这对夫妇在一起工作了30多年,一直很善良。今年5月20日,刘志强给李露发了一个“520红包”,告诉她“我爱你,就像老鼠爱大米一样。”李露一整天都很开心,晚上带着女儿去“炫耀”。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他们一起离开了。
父母走后,三姐妹换了微信头像。一张全黑的照片,点进去仔细看,会看到星星。他们相信“人死了会变成星星”,怀念的时候抬头就能看见。
李春伟见过很多死于车祸的捐献者。“但这是中国首例夫妻同时捐献的案例。”
两个小时后,手术完成。两个肾、四个肾、两对肾相继取出,装进专门的储存仪器,从苏州赶到合肥。在那里,团队、手术室、内科、输血科的专家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。
不出意外的话,这些将很快进入10患者温暖的身体,重新运作。6例肝、肾功能衰竭患者得救,4例眼疾患者复明。
6月15日,医护人员在手术室向捐献者刘志强夫妇鞠躬。受访者供图
失去和重新获得的眼睛
刘志强夫妇去世的那个雨天,梁嘉欣正躺在合肥普日眼科医院,等着她从250公里外赶来。
一周前,这位35岁的男子因细菌感染而穿孔,这可能导致永久性失明,甚至损害大脑神经。她不习惯这种被打破的平衡。疼痛从眼眶蔓延到面部和头部,左眼的世界逐渐从“一层雾”变成“一张纸”,眼睛会不自觉地流泪,走路时不小心踩空。
眼科医生曲志国建议她换一个,但是需要难得的运气才能换到。没有合适的,医生也无能为力。
曲治国从2008年开始负责医疗捐赠,他办公室的柜子里堆满了自愿捐赠的表格。幸运的是,捐献数据已经从最初的每年2例上升到现在的每年数百例,但等待的人数仍然远远不止于此。
梁嘉欣是幸运的。毕竟另一个病人已经等了5年了。
这是一个身高将近1.8米的小伙子。他在建筑业工作。他需要把眼睛放在仪器前面来测量建筑物的准确位置。5年前,孙思成出了问题,医生建议移植,先登记信息再等。到今年6月,他甚至看不清5米外的东西。
躺在手术床上,孙思成满头大汗,双手紧张得盯着头上的无影灯。他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。那是他第一次做手术,隔壁病床的阿姨“嘲笑”他:“这么大的孩子怕什么?”
手术非常成功。康复后,孙思成有时会想,捐献者是谁,是男是女,多大了。有一天,他看到一对夫妇捐献的新闻,和自己手术时间差不多。他猜想他的“恩人”可能就是他们。
根据捐献的“双盲原则”,捐献者和接受者不能知道彼此的信息。然而,孙思成还是想问问医生,得知刘志强和自己年龄相仿,有三个女儿。他担心孩子们会受苦。“如果他们家里有困难,他们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,我们可以捐点钱。”
医生摇摇头。父子二人又道:“那我祝他们健康平安。”
梁嘉欣摘下纱布后,眼里的雾气才散去。儿子好奇地盯着她的左眼,想看看有什么不同。“妈妈,人家为什么把眼睛给你?”
如何向一个6岁的孩子解释捐赠的意义?“他们去世了,但他们想帮助更多的人。”儿子又问:“那是死了吗?”“是的,他们的眼睛还盯着他们的母亲。”
刘志强夫妇被送到安义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后,医生为病人做了移植手术。:医院干事
“万分之一”
肾移植的过程远比那艰难。
刘大勇和他的肾脏已经抗争了两年。刘志强夫妇捐献的肾脏被送往安徽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(简称“安医大一附院”),刘大勇成为其中四名入选的受者之一。
他开了十多年的卡车,走遍了全国。他基本上24小时都在车里。饿了就去服务区吃泡面。他说东北的风景很美,但是开车太累了。
两年前,刘大勇被诊断为晚期。头几次头疼,他以为是累了,没在意。一个月后,他突然发现眼睛有点模糊。刘大勇吓坏了,但他的眼睛是司机的生命。他担心会失去工作和养家糊口的技能。
确诊后,刘大勇经常感到呼吸困难,所以他晚上至少要睡两个枕头。他胃口不好。身高1.7米的他已经从138斤瘦到了104斤。他脸色蜡黄,全身都是黑点。
喝水成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。多喝几口就会觉得心力衰竭,浑身无力。
导管透析是一种常见的做法。从大腿插入一个,体内的血液被引向机器,过滤排出,再送回体内。随着病情的加重,透析从一周一次变成了一周两三次。这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。每次透析后,刘大勇都不想动。“整个人特别软。”
这辆车完全无法驾驶。刘大勇把卡车卖了,他的女儿在上大学,儿子在上高中,所以食物和衣服都要花钱。老婆在老家寿县开了个小吃摊,卖著名的淮南牛肉汤。情侣们经常从晚上忙到凌晨。刘大勇帮忙洗碗和上菜。他状态好的时候,还可以帮忙炒饭,炒粉。“大家都说我的炒粉好吃。”
等待是漫长的。肾和肾的移植过程复杂,极其稀缺。《中国发展报告》显示,截至2022年底,中国仍有47382人等待肾移植。捐献需要通过中国人体分配与* * *共享计算机系统进行分配,选择的患者需要配型成功。
2022年6月65438+10月1日起,我国全面停止使用罪犯作为供体。此时,公民去世后自愿捐献将成为唯一可利用的渠道。中国人体捐献管理中心公布的数据显示,我国每年有30万左右的急需患者,但2022年手术只有1万例,捐献数量与需要的患者数量之间存在巨大差距。
截至2022年8月27日,我国已捐献35661例,106054例。每百万人捐献率从2022年的2.01上升到2022年的4.16,但仍处于较低水平。
不经意的降临。6月15日晚上,小吃摊刚开张。当锅铲响了,是医生时,刘大勇的妻子“喜出望外”。
“是啊,要不要换?”电话那头的医生问。“改,肯定改,我们已经等了两年多了!”
原本凌晨2点营业的小吃摊,下午11就关门了。第二天天稍亮,哥哥开车送他们去合肥。在医院的大厅里,十几个像刘大勇一样的病人正在排队等待配血。最后,四个人将接受刘志强和他妻子的捐赠。
从47382到最后四名,刘大勇有幸成为万分之一。
“当时想配型成功,心里很害怕。”医生说手术成功率约为60%,刘大勇背着妻子百感交集。医生开玩笑说:“有人逼你来吗?怎么躲在后面?”他尴尬地摇了摇头。
刘大勇成为了幸运的1/4。配型成功后,根据排名,刘大勇是接受手术的人之一。递给他一件蓝色的病号服,让他去卫生间换。因为害怕,他磨蹭了十多分钟才换上。等他出来的时候,其他病人已经到了,他成了最后一个做手术的人。
“我想喝水。”这是刘大勇手术后醒来的样子。对于一个病人来说,水是极其奢侈的。有时候他太渴了,只能喝一小口润喉。
当他拿来一杯水时,刘大勇用吸管喝了两口。“那是一种感觉。”
前来在遗体捐献者纪念碑前献花的人们。受访者供图
“生命没有名字”
手术后两个星期,刘大勇回家了。出院半个月后,他胖了十多斤,脸也长大了。
他从小吃摊的帮工变成了主力。有时候,他会想到捐肾的人。“他们都是安徽人。他们也会喜欢淮南牛肉汤吗?”他决定珍惜这个肾。开卡车和做饭太难了。刘大勇想找另一份工作。"赚钱是第二位的,也是健康的第一位."
明年6月,刘大勇将和另外三位“肾友”一起回到安医大一附院庆祝生日,感谢医护人员的付出。这家医院有个传统,就是给当天接受移植手术的病人庆祝,给他们送蛋糕和贺卡。
“我们不会忘记捐赠者,也希望受助者能更加珍惜来之不易的健康。”肾科科长杨巧兰成立了多个“肾友”,指导移植患者的用药和康复,还会定期回访。
之后,大部分患者都有机会重新开始生活。在接受刘志强夫妇治疗的65,438+00名患者中,有8名逐渐康复。但是一个眼疾患者移植后恢复不好,不得不进行第二次移植,另一个肝病患者术后感染死亡。
捐献者李春伟仍然每天前往医院寻找潜在的捐献者。“捐款缺口还很大,我们的工作形势还很严峻。”
李春伟曾经遇到过一个40多岁的失败患者,直到去世也没有等到合适的移植。病重时,他对妻子说:“如果有一天我死了,你看我能不能捐个肾。”
今年3月,患者因肝功能衰竭死亡。妻子拨通了李春伟的,希望能把丈夫的也捐了。“作为患者的家属,我们知道等待合适的人有多难。如果我们能帮助别人,这就足够了。”最终,死者的肾脏救了两个病人,他的妻子和女儿也签了自愿捐献协议。
逢年过节,李春伟会去看望像刘志强这样的捐赠家庭。他希望他的出现能告诉他们,“我们没有忘记他们亲人所做的贡献。”
火化后,刘志强的骨灰被带回阜阳老家。这个17岁离家的男孩,51岁带着妻子回到家乡。
但是,他和李露的名字将永远留在合肥大蜀山烈士文化陵园。有一片纪念捐赠者遗体的森林。两块赭石大理石相对而立,镂空出一男一女的形象。中间的玻璃上印着红色,上面写着“安徽省遗体捐献者”。
花岗岩石碑像书页一样翻开,上面刻着1200多位捐款人的名字。年在前,名在后。年份越早,捐赠者的名字越长。
今天,石碑已经到了第九块,到今年年底,刘志强和李露的名字将刻在上面。
春分的时候,逝者家属和受助者都会聚集在这里。他们是来默哀,送花,读诗的。
在医护人员的指导下,周把的散文《没有名字的生命》读了一遍又一遍:
当一个陌生的生命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,
发现你的生活离我很远但又如此之近,
通过世俗功利主义,
对你的生活发出了不求回报的回应,
这难道不是人生一笔感人的财富吗?
(应采访对象要求,刘志强、李露、梁嘉欣、孙思成、刘大勇为化名。)
记者吴彩倩实习生王元张弛安徽合肥、宿州报道
编辑李明
校对李丽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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